感人的日志:我和杏园西门羊

好几天没有好心情。
有些事情本来早就能预料到，可在它到来时，还是极大地不适应，总以为已经麻木了，可痛的神经依然活着，主宰二十四小时。
今天一件事情略感欢慰：酒姐要来了，我们要去杏林，在花下徜徉的两个月后，探寻那些由花长成的杏子们。
我去得早，带去了给杏林主人曹小五写的七律，曹大嫂有腿疾刚烤完电，曹小五依然健捷爽朗，我指着诗逐句讲了诗的意思，曹小五欢喜得很，手机响，酒姐的车也到了，还带来了他的外甥。
杏林里，如雪如霞的花朵已经被相接的绿荫取代，叶间枝上，圆溜溜的杏子已长大成型，只是还没有变黄，倒是林边那些樱桃，一颗颗一串串，红亮得像珠子，压弯了细软的枝条。曹小五说，现在摘还是早，估计也就三五天之间。 
不能摘，那就林里走一回。
酒姐依然是酒姐，骨子里都是清雅和秀气，林子里的一切都让她由衷热爱，在这个阳光西斜小风拂拂的下午，在绿荫隔出来的宁静的地方，她享受难得的天然和忘然，而我，却忍不住睹物神伤，发出几声叹息。
走在林中，惊奇地发现，满地都是新鲜的青杏，和树上的一般无二，主人说是风刮下来的，我说那多心疼，主人说心疼啥，树上多的是，就是风不刮也要打下来一些的，不然太多，我不忍，从地上拣大个的，咬一口，虽有些酸但也有几分可口，更有几分心情，于是捡了一提兜，准备回家继续享受这心情。
 羊。
这是曹小五说的一天能挤七八斤奶的那只白羊，没有犄角，拴在杏树下，它的旁边，也一样落满了杏子。
脑子里倏然出现莫言小说《生死疲劳》里的场景，那头西门猪，那个杏园。
“刁小三背靠着那棵著名的杏树，左爪托着盛着黄杏的草帽。它不时地用右爪夹起一颗杏子，准确地投人口中。它吧咂着嘴，吃掉果肉，把果核吐到几米外的地方。它的潇洒姿态，使我怀疑这杂种是否因叼咬爆竹受过重伤。”
这头叫刁小三的沂蒙山野猪，和叫猪十六的西门猪，就在那个园里享受杏子，也为爱情展开一场精彩大战。 
 “ 刁小三不时地把草帽中的杏子投掷过去。每一只杏子的到达，都会引起母猪们的哄抢。三哥，三哥，不要只盯着蝴蝶迷，我们也爱你，我们都愿意为你传宗接代。”
 “我一抽身，眼明爪快地抓住了草帽的边缘，后腿蹬地就便直立，身体快速旋转，然后左腿生根般立定，身体连同悬空的右腿，闪电般地旋转了一个半圆，借着巨大的惯性，如同一个训练有素的铁饼运动员将手中的铁饼抛出那样将爪中的盛着杏子的草帽撇出去。金色的草帽划着美丽的弧线飞向已经远去的月亮，一首动人的草帽之歌的旋律在空中轰然响起：啦啦啦一～啦呀啦啦呀啦……妈妈的草帽飞啦一一妈妈的草帽飞向了月亮一一啦呀啦啦呀啦～。在那群母猪的欢呼声中——已经不仅仅是那群母猪了，猪场里的数百头猪......”一场大战之后，“那些母猪，在蝴蝶迷的率领下，围成一个圆圈，齐刷刷地调了头，把它们的屁股，献媚于我。它们的嘴巴，嘈嘈切切地嘟囔着：主人，亲爱的主人，我们都属于您，您是我们的大王，我们是您的贱妾，我们准备好了，要做您孩子的母亲……啦呀啦～～啦呀啦啦呀啦～～......”
魔幻的笔法，把诗情壮观古老的动物爱情场面呈现在杏树的背景前，让人如癫如幻，血流上涌想象不已，那个叫西门闹的主人公，由建国初被错误镇压的财主经过西门驴、西门牛、西门猪、西门狗和猴子的五次轮回，经过一世世忧喜悲欢情牵肠断走进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而这片杏林，这只与杏子相伴的白羊，让我想到西门猪，觉得它该是西门羊，与它同在林里的，朝我仰着脖子闲吠几声的，则是两只小西门狗。

是啊，它不可能有西门猪的英雄壮举，但它一样守着一片林子，如果愿意，也可以悠然地享受这些杏子。到了晚上，一样的甜风荡漾，天籁里送来无数杏叶的和弦，也恰似巨大浪漫的前奏，“偶一抬头，看到一个像车轮那么大的、仿佛用锡箔剪成的月亮......硕大的月亮颜色如杏，坐落树头，使那些低垂的树枝更低垂。......更柔和的光线发射出来，向我传递着远古的信息。”那月下的杏林，那古铜色的背景，那染了铜色辉光的夜空，那只羊，它有感知吗？
“西门羊，西门羊，”我追着叫它，它不懂，吃着主人喂给的鲜嫩的草，我抱它抚它和它照相，也把一种愿望寄予了它。
它在这个林子，享受清风享受银月，享受草香享受果甜，我更奢望，它也有西门式的浪漫故事。